“麗萍,你看,你看,這是你外婆種的甜玉米,現在可以煮著吃了,可甜啦!”小姨在視頻的另一頭,熱情地跟我講道。
鏡頭的那端,依舊是塑料膜覆蓋的田壟,錯落有致。
故鄉(xiāng)的三月柳絮紛飛,那正是菜園播種之際。園內凍土初化,微風不燥,乘著中午陽光明媚之際,便翻起土來。菜園一年四季人來人往,卻是我跟表弟妹們心中的凈土。
都是麥秸稈惹的禍
“奶奶,不好了!菜園里的小麥堆著火了!”只見表弟滿臉通紅,氣喘吁吁地跑進來。話音剛落,就看見外婆家鄰居擰著水桶匆匆忙忙往院中的麥秸堆走去,圓錐形的麥秸堆上端已然不見,取而代之的是冒著青煙的熊熊烈火,火苗來勢洶洶,毫不留情地烘烤著已然被燒黑的磚墻,旁邊的木椽發(fā)出滋滋的響聲。見此狀況,外公立馬拿出水管,打開水龍頭,滅起火來。其他人也馬上行動,拿著各種容器,從水井里打水滅火。經過近半小時的努力,火勢被控制,但外婆新存的用來燒炕的麥秸稈已所剩無幾,被燒黑的墻也需要重新刷。
“以后誰要是拿火機,我就剁手!”表弟妹們頭點的像撥浪鼓似的,臉上寫滿了乖巧。這場惡作劇的始作俑者還未調查出來,但大人們已然胸有成竹。表妹自小由外婆帶大,活潑好動成性,在老師眼中是品學兼優(yōu)的“好學生”,但她的成長之路與闖禍這兩個字緊密相連。
“都是麥秸稈惹的禍,誰叫它那么易燃,害我手癢才點了火。”這是她反饋給小姨的理由。她惡作劇的后果是那年冬天,外公外婆沒有柴火燒炕取暖,于是外公另開了一隅地,種上了玉米,計劃用玉米桿代替麥秸稈,于是菜園里多了一份玉米的清香。
杏樹風波
記憶中的杏樹總是枝繁葉茂,外婆見杏枝承受不了果實的重量,便早早地將蒂摘除,防止“壓斷枝”的情況出現。每到暑假,最渴望的就是去外婆家的菜園。彼時杏子還未成熟,綠色的果實如同它的核一樣硬,咬下去鐵定能酸到牙軟。外婆拉著媽媽和小姨忙于準備餐食,而這時正是“下手”的好時機。外婆種的這顆杏樹自我有記憶以來就存在,它有兩米高,因此很方便攀爬。7月的杏子還未成熟,小孩子們便一窩蜂向杏樹擠去,將樹上略微成熟的杏子“洗劫一空”。
再過半月,外婆晚上總是拿著手電筒“視察”,因為杏子成熟之后,如不及時摘下,便會掉下來摔爛。因此,每當杏子成熟之際,外婆每晚睡覺前都會認真檢查一遍,將成熟的果實收進籮筐。成熟的杏子是黃色的,一口咬下去酸甜相宜,遇到熟透了的黃杏,除了核便可一口吞下去,不懂事的表弟妹們經常吃到第二天上吐下瀉。
童年記憶中杏樹總是我和表弟妹們快樂的源泉,可能是過于美好,讓我今后都沒有這份快樂。有一次,表弟帶著玩伴黃昏的時候偷偷潛入菜園,在摘果時嬉玩打鬧,意外從杏樹上掉落,摔斷了大腿。
事發(fā)之后,兩位老人無心守菜園,整天守在醫(yī)院,但依舊能聽見舅母責備的聲音。表弟出院后,外公便砍掉了杏樹,連帶著的是,他無法左右的,兒孫對他的那份眷戀。
超市里買不到的杏仁露
2015年我背起行囊,告別生活了近二十度春秋的黃土地,越過青山綠水,來到氣候宜人的綠城。每每吃火鍋時,同學總會拿瓶椰汁過來,說解辣。這是我便想起一種叫“杏仁露”的飲料來,因為在北方,解辣的便是它。顯而易見,它是用杏子的軟核加配牛奶熬成的一種果汁類飲料。它跟椰汁一樣的質地,但沒有椰汁甜蜜;它又不比茶一樣清冽,但打開包裝,杏仁的香味便撲面而來;它更不似酸奶一樣粘稠,清爽而不膩。總之,我找不到一種可以替代它的飲料,清香中帶著微苦,甜而不膩。我找遍學校附近的超市,都沒有見過它的身影。當我向身邊人提及時,他們眉頭的變化已然讓我知曉了答案。
上大學以后的時光猶如按下了快進鍵,親人遠隔千里,問候和道別都沒有如約而至,那些填滿著成長記憶的長輩們,等不到秋葉金黃,等不到后生們能體諒世事無常,便在歲月的消磨中加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。
西北大地上冬天的太陽永遠要比山高一層,即便是晴空萬里,卻沒有暖意。外婆望著自家滿是凍土的菜園突然說:“找個人幫你媽媽打理家里的菜園吧!她一個人種不過來的。”(路面分公司黃麗萍 文/圖)